【明報專訊】2015-12-24
一直在想,「阿叻」陳百祥,作為1990年代庸俗的典範代表,真的離我們很遠嗎?
首先是他在節目中令我印象深刻的一番說話,當談到民眾不滿的原因,是因特首只由689人選出,他卻隨即反駁:「你接唔接受都無用,因為這個國家不是你的」,云云。
該怎麼形容這番既赤裸又反民主的話呢?若說其「奴性」,但恐怕說的人卻絕不會如此自覺,並反倒覺得自己又叻又自由。
說穿了,若撇開阿叻令人厭惡的浮誇淺薄,這一心態其實在社會上也絕不罕見。抽象點說,也就是認為外在的秩序,其本質即是一種加在人身上,自然而然的外物,而人的生存,就是要好好配合它。
在這種心態下,權利和批判精神並無任何位置,抗議即被視為擾亂原本秩序,很容易受譴責,而這一語調確實穿透了阿叻的說話。
這跟現代政治的理念恰恰相反,「現代」即認為人是作為外在秩序的主體,秩序由人的參與構成,是人的創造物,而「規範」則是,公民之間的互相承認和平等。因而,人不再受暴君、神意或野蠻外力所擺佈,這是現代人的自由。
可是要達至這一理想,談何容易呢!回看我們社會,那些狂操練孩子應試技能的「怪獸家長」,不也是這樣自我辯解麼:我本身也不認同這種操練文化,但這裏是香港,香港就是崇尚競爭,我也沒辦法,云云。
從教育到政治,難道這不是在重複同樣邏輯嗎?既然外在環境不由自身決定,生存最好就是隨波逐流。說到底,不管外在環境如何變化,也不過是身外之物的變化而已,這絕對不會傷及作為主體的人格。
阿叻並不遙遠,因為在香港,作為主體的自由人是極之罕有。
最後,有說1990年代的《我至叻》,曾幾何時也是時代之聲,因而阿叻的問題只是原地踏步,追不上時代,被淘汰只是遲早。然而我想補充,阿叻的這個例子正好提醒我們,時代之聲也有可能是死亡之吻。作為庸俗的典範,阿叻在1990年代沒有真正受到挑戰,而這正正是香港精神體質長期淺薄的遠因之一。
若既存的時代是答案,我們只會隨波逐流,反之,參與創造更好的時代,才是真正自由的所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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